第二章 黄铜做的，有些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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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爸妈家，张维维从桌子上把一个饭盒大小的油纸包小心地装到了自己的书包里。

“外面再加一层塑料袋吧。”

“不用，我回到寝室会把它放到奶粉罐里。”

“那也行，这中药养生丸吃到你初中毕业也就不用再吃了。虽说它有提高你免疫力的作用，但是终究是药。不过你也得在这期间注意不要轻易着凉，知道吗？”

“知道了。”

陈桂枝不是不喜欢她的这个小女儿，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家里最大的开销就是她这药钱。一个月一副这样的药丸，如果不是孩子她爸会点技术，他们两夫妻根本不敢把这孩子从她娘家接回来。

自家男人当初也是看到她妈把女儿救活了，男人终究还是心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自己妈十年的精心照顾，外加那中医的方子养着，小女儿的这身体才算好。

“好好读书，以后考华清，妈等着享你的福。”

小女儿读书厉害，这是她最大的安慰。

方景从楼上下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她瘪了瘪嘴，如果不是看在那一盒三十六色的水彩笔的份儿上，她肯定就会说一句：妈偏心。

那盒水笔是张维维去县里参加数学奥赛拿的奖金专门去给姐姐买的。

记忆里，张维维初二开学不久，班主任就在班上找到她，问她愿不愿意试试参加数学奥赛，因为初一的时候她有参加过学校举行的数学比赛，那时她拿了第一，后来班主任会时不时的给她拿一些往年的奥赛题让她做，数学老师也会给她加一些“作业”。

班主任和老师看她完成不错，而且发现她在数学上特有天赋的那种。初二一开学就问她愿不愿意参加在县里举办的奥赛。

“第一名有800块，考高中还能加分。”

当听到这话时，张维维并不在乎那几分，800块的奖金和能去县里才是吸引她的地方。因为她在一次美术课上发现，前排的宋茜有一盒很多颜色而且质量特好的水彩笔。

姐姐从小喜欢画画，只是她这病，爸妈为了省钱，就没有把姐姐送去培训班。

有钱赚，还能去一次县里，这个对张维维来说很划算。

“这个你专门给我买的？你哪儿来的钱，一看就很贵。”

“参加了一个比赛，拿了点奖金，不多，看到这个合适你，就买了。”

“那多谢，我会好好用的，对了，你床头太空了，我给你画一幅好看的侍女图吧。”

“好。”

小女儿走后，陈桂枝打算把自己睡了一个月的床铺拆下来洗一下。天气预报说明天会继续出太阳，晒干女儿带回来的床单和被套后，她刚好有位置晒洗自己的。

刚一挪开枕头，陈桂枝就发现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信封里足有600块钱。自家男人不可能赞私房钱。

“景景，你过来一下，今天有人进过我跟你爸房间没有。”

“你那房间谁进去。”

“那怎么……”

陈桂枝脑子一下反应过来，刚刚小女儿说进去拿一条新毛巾带到学校去用。

这钱难道是她放的？也不应该啊，她哪里来这么多钱。陈桂枝一边招手让大女儿出去收拾回技校的东西，一边装作无事地继续收拾床铺。

“你也有收到礼物？”

“什么礼物？”

“张维维参加了在县里举办的一个什么比赛，得了一点奖金……”

“五妹，五妹啊，快出来。这电热毯是你给钱让维儿买给我的？哎，我那屋暖和，不用花钱给我买电热毯，把钱存着以后给景儿和维儿上学用。”

“得，连外婆都有礼物，看来我不是特殊的。”方景摆了摆手朝门外的外婆走去。

这钱一直到小女儿期末考完回家，陈桂枝才知道，这是她参加数学奥赛得的奖金。因为那次张维维回到学校后，遇上了学校寄宿制度的改革，寄宿生从以前的两周回去一次，改成一个月回去一次。

陈桂枝也是从那个时候起觉得自己的小女儿多少有些不一样了。

“维维，你负责帮扶的对象可是杨绍雨哦。”

王彤听到班主任在地理课快下课的最后五分钟说，为了提升班里最后一排同学的成绩，顺手第三排的学生与同组最后一排的学生组成学习小组。带一带这些成绩掉车尾的人，就当帮他们能在寒假过个好年。也让他这个班主任带的班，能在初中年级期末成绩总分里的名次往前挪挪。

“嗯，他帮我拔萝卜，我辅导他，就当还人情。”

“啊，拔什么萝卜，在哪，什么时候？”

“上厕所不？”

“啊，哦，上上上。”

“外婆家遇上的，菜园里他帮我拔了一棵萝卜。”

“他跑你外婆那里去干嘛，他不是水电站子弟吗？钨矿家属区离水电站家属区还有点距离哦。”

“不知道，可能有亲戚吧。”

“你觉得杨绍雨长得怎么样？”爱八卦的王彤一副求回复的表情。

“没仔细看。”

“我说张维维同学，班上都有好几对了，我原以为你跟刘小涛是一对，没想到你压根儿把别人当成报复对象。你不会真像别人说的那样吧，也暗恋朱讯？”

“你以为全天下的女生都喜欢朱讯？王彤彤同学，好好读书。以后我们就算不能考到一个大学，但是我也希望你跟我考到一个城市。”

“如果我能考上大学，我不光要跟你一个城市，我还要结了婚了也要跟你住对门。”

朱讯，张维维初中年级的校草。刚一进入初中，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听说小学时，他就有很多爱慕者。长得帅，成绩好，家境好，会说话，就连老师都夸过他阳光帅气。但是无论哪辈子，张维维都对他不感冒。像朱讯这种长相的男生上辈子的张维维遇到过很多，真的不算特别。

“这道题不会？”

“嗯，这道题我想了好久。”

“来，你看我，其实它跟书本上的例题是差不多的类型。你把这个例题再看一下，然后把这个公式套进去。看，这样解……”

“好。我试试。”

“这道题你做完之后，我再给你出一道差不多的，这样能巩固一下。”

读报课的第一节自习是数学自习，张维维给杨绍雨讲解了一套数学周考的测试试卷。

杨绍雨的字写得很好看，但是不会的题也是真多，卷子上大部分都是空着的。加上他的字迹工整，咋一看去还觉得这是一张新卷子。

刚打开卷子时，那名字下鲜红的十二分，弄得杨绍雨特别尴尬。张维维却没有想那么多，一道题一道题开始给他细致讲解。

整个初二一班的读报课上充满了讲题与解题的悉悉索索的声音，这让数学老师一阵欣慰。

学生给学生讲题，没有身份感，距离很近，那些差生更能接受。

“你先做着，我去打点开水。”

讲了一节读报课和一节数学自习课的题，张维维的嘴巴有些发干。她回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水杯是空的，就折回去跟杨绍雨打了声招呼后，第一次选择从教室后门去接水。

“你这手背怎么红了？”

“哦，没事，不小心烫了一下。”

“这个给你，摸上去会有种凉凉的感觉，手会舒服点。”杨绍雨从桌洞里掏出一枚清凉油放到了张维维的手边：“我上课爱打瞌睡，所以身上会有这个。这盒是刚买的，新的，没有开封过的，别嫌弃。”

“不会，谢谢。今天晚上的第一节自习课是班主任的课，他没有硬性要求一定要做地理作业，所以我打算把这张卷子给你讲完。”

“好，那我帮你打开这个盖子吧，这盖子有点难开。”

杨绍雨有一双修长且骨节匀称的手。在他打开盖子的期间，张维维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番。

腿很长，而且很细也很直。可能因为她坐在旁边，所以他的腿是没有叉开放到桌子外面的。

个子大概有178以上，在整个初中年级里他的个子算是突出的。

拧盖子的时候他的眉毛细微地皱着。嗯，他有一对很好看的剑眉，只是被过长的刘海给挡住了。

一双张维维上辈子只在电视上看到过的狐狸眼，却长在他的五官处自带眼妆。

有狐狸眼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很柔很媚的，但是他的脸型却给人一种英气十足的感觉。

他很白，不是张维维的这种病态的苍白，是一种健康柔和的白。

挺拔的鼻梁有一点点的驼峰，嘴巴上下嘴唇厚度适中，嘴角两侧还有两个不被人轻易发现的梨涡。

下巴与嘴巴和鼻子的夹度非常完美，下颌线可能是因为他非常瘦，所以很是干净清晰。

嘴唇周围和下巴处没有胡茬，在少年的脸上你只能看到皮肤天生自带的绒毛。

他的喉结还不明显，但是在他咽口水的时候隐隐约约可以看得到。

虽是平头，但是可能有些时间没理发了，所以长得有些过长。又或者学校没有过多地在意学生的发型，所以他自己也没有留意。

后来张维维才知道，他是因为成绩不好，不想惹人注意到他，从而想起他这个烂得要死的成绩。所以他的发型有些潦草，刘海故意留得长了一些。

“休息一下，班主任讲的故事很精彩，你可以听一听。”

这是张维维辅导杨绍雨的第五个自习课。

今天的第二节自习课又是班主任的地理自习。杨绍雨发现，其实这位小老师，在辅导他的时候，不经意会有很多小动作流出。

比如，在她讲得嘴巴干了自己还是没能理解时，她的声音会变得有些娇气，还有些气弱。如果自己还不理解，她就会抓抓头发，期间再停顿一小会儿，然后继续讲，一直讲到他能理解为止。

再比如，在她辅导自己默写英语单词时，如果自己没有提前复习，她就会用笔戳戳自己。

同样的题，如果第二次还出错，她发现后就会静静地看他一小会儿，然后叹口气后再教他一次。

张维维喜欢听班主任讲的故事。每到班主任的地理晚自习，自习的最后十分钟，班主任都会空出来给大家讲个小故事。

当然，这种福利如果班上的地理成绩吊了年级车尾他就会停一两次。

再后来到了初三，没有了地理课，班主任只是班主任时，他会在读报课的时候抽出一两次时间给他们讲。

为啥一直坚持，张维维的上辈子也没弄明白，但是多年以后身边却睡了一个喜欢给她讲故事听的人。

“嗨，你有没有发现，刘小涛最近经常发火？”

“没有注意，不过你怎么这么问？”

李珍小声地对自己的同桌王彤说，她其实一直认为刘小涛喜欢的不是苏慧，也没有表面上那么花心，其实他真正喜欢的是他的同桌张维维。

“你可别乱猜，我家维维可不喜欢他。看书看书！”

“你看，他在辅导孙海涛的时候，眼睛老是往杨绍雨那里瞟。他这是在吃醋。”

王彤不喜欢黑皮的刘小涛，成绩万年老二，仗着自己成绩好，总是喜欢在女生面前耍帅。

“他眼睛有病！”

“你咋突然这么爱学习？生病了？”

李珍伸出手打算摸摸对方的额头。

“要过年了，你就不想多要点压岁钱？快看书！”

“啧啧，不得了了，王彤彤同学要发力了。那好吧，看书看书。对了，记得明天我俩值日。”

“嗯，知道了。”

李珍白了一眼自己的这位同桌，唉，没有人跟她八卦，她好无聊哦。

“维维，我跟你说个事儿。”

寝室老师查完房后，王彤披着衣服偷偷地跑进了张维维的寝室。

“嗯，你说。”

“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初中毕业就结婚了。然后一连生了三个娃，然后的然后就是我得了癌症，然后那个死男人不给我治，我是生生地被痛死的。早上我是被吓醒的。”

听到闺蜜说出了她自己上辈子的人生结局，张维维放下了手中的书。吹灭床头的蜡烛后：“梦都是假的，别吃了，我们睡觉吧，晚上可能会下雪。”

“那好吧，嗯啦，方外婆炒的花生真好吃。”

钻进被窝的王彤一把抱起张维维给她放到被子里的热水袋，压实了被子乖乖地睡觉。

“晚上可不能乱动，不然以后不跟你睡了。”

“行行行，保证老实。”

果不其然，一大早室友打开寝室的门，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不用早操了吧，回去再睡会儿？”

“睡什么睡，这种天气睡回笼觉最容易过头，早自习迟到了怎么办。”

听着室友的对话，缩在被子里不愿意起床的王彤最终被张维维拉了起来。

“维维，你昨天晚上说梦话了。”

“我说了什么？”

嗦了一口粉的王彤一下变得正经起来：“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不会！”

张维维听到这句话时，脸色微不可见的有些异样。

“你肯定听错了，赶紧吃，今天的语文早自习唐老师要抽查《岳阳楼记》的。”

王彤哀嚎道：“我怎么就没有长你这颗脑袋呢？天哇，千万不要抽到我啊。”

转移了话题后，张维维吃完米粉便被王彤彤同学拉到了教室。不光《岳阳楼记》，王彤彤其实讨厌所有的文言文。

“苍天啊，为什么古人不会讲普通话啊。”这是王彤彤每次背书时都会说的一句话。

“想什么？”

杨绍雨在读报课时发现辅导他生物的小老师今天有些跑神儿。

“嗯？没想什么，可能太冷了，脑子有些犯懒。”

“那这个给你抱着。”

张维维看着自己的这位“学生”像变魔术似地从桌子里掏出了个还绣着花儿的乾坤袋：“这是汤婆子，灌上开水，捧在手里比热水袋还暖和。只是它是黄铜做的，有些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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